沒錯，就是咎由自取！

劉小妹瘋這段時間，我沒少聽她講過去的事。講劉大妹是怎樣人前一套人後一套讓高大麗對他們兄妹兩人厭惡；講劉大妹是怎樣為了吃零嘴買兩件好衣服，暗中唆使劉成撒謊偷錢搶東西；講劉大妹為了讓劉安圍著自己轉，是怎樣和高大麗吹耳邊風讓她和劉成辦了喜酒……

高大麗的壞或許是因為愚昧，劉大妹的壞卻是實打實的算計！

哪一次劉大麗和這邊起沖突她都是叫喊著劉成的名字活上澆油往死裏激化矛盾？她這是在坑劉安？不，她這是連著她親媽親弟一起算計了！

劉大妹被我打的一個趔趄，站穩後猙獰著面孔就往我臉上招呼。我胳膊上一緊，被周朗帶著向後閃退兩步，正好躲開她扇來的那一巴掌。

聽到動靜返回身來的醫生護士連忙把劉大妹攔住。

“不行打架……不許打架！”

“都好好的，不然報警了！”

“呸！”劉大妹掙不動，狠狠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對我道，“那小畜生他活該！趙喬，你也活該，只要我媽她活著一天，就沒有你們好日子這！這輩子都沒有！哈哈哈……”

劉大妹放聲瘋笑，“看你們這樣我真開心！劉安他憑什麽過的比我好！劉小妹他憑什麽有那麽好的男朋友！我媽眼裏只有劉成那小畜生！為了錢說把我賣了就把我賣了！那老東西只想生兒子，可他……”

兩個護士架著劉大妹越走越遠，一拐角，聲音不見了。

“……可他媽的他第三條腿是瘸的……”

一聲扯脖子高喊，聲音徹底沒了。

周朗攬著我靠在墻上，四周站了一群看熱鬧的。最開始靜悄悄的沒人說話，過了幾秒，像是得到共識一樣一起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聲音越來越大，把我們家的事添油加醋的一傳二二傳三……

周朗拉我胳膊，把我往電梯那裏帶。

人群閃出一條路，像碰到我們就會馬上變成瘋子一樣。我腹上的傷剛折線不敢邁大步，只能一個勁兒喊，“周朗，你慢點，慢點……”

周朗聽不到一樣，拉我到電梯前按下行鍵。

電梯卡在六樓不上來，他拉著我轉身往步行間走。不到五步，身後傳來叮的一聲。我下意識回頭，見趙楓從電梯裏走出來。

“姐！”趙楓看著我道，“你去哪兒！”

周朗已經拉開步梯門，趙楓兩步過來，長腿一擡，正好踹在門上，門咣的一下關上，發出一聲巨響。

周朗擡頭看向趙楓，“讓開。”

趙楓的回答是把我拉到他身後，直視周朗，“周公子，我姐哪也不去。”

“你攔得住我？”周朗挑起嘴角，眼神冰涼。

趙楓左右晃晃脖子，兩只手在胸前捏的咯咯做響，“試試？”

“小楓，周朗，”我看著兩人，往他們中間橫，“你們在幹什麽？”怎麽突然之間就劍拔弩張？

“和不和我走，要你姐說了算。”周朗面色不改，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問她沒用，我姐是瘋子無處主權，身為家人我不同意她去任何地方。”趙楓再次把我拽到他身後，寸步不讓。

兩人僵持一會兒，周朗看我一眼轉身走了。

直到周朗坐上電梯，趙楓才解除滿身戒備的狀態。他松下肩膀，明明什麽也沒幹，呼出的氣卻有些喘。轉而，看向我，語氣森然，“回病房去！”

我臉上一寒，揚手就想往他後背上抽，“小兔崽子你長本事了……”觸及趙楓超乎嚴肅的目光，我手一抖收回來，連帶著話也只說了一半。

趙楓不解釋不說話，拎著我胳膊把我押送回病房。

我試著問他發生什麽事了，他板著臉不搭不理。我說我今天出院，他冷冷回我一句，讓我等劉安回來辦手續。

劉安直到快吃晚飯才回來，嘴角含笑，心情看上去很好。趙楓松下一口氣來，把我鄭重交接給劉安，說了句看劉小妹，走人了。

“老婆，我回來晚了沒能幫你辦出院。”劉安脫了外衣往我身邊黏，“還讓老婆受驚了，實在是對不起，你別生氣。”

我冷冷看他一眼，“我有什麽好生氣的，有生之年能看到你的好手段真是榮幸之至。”

劉安像沒聽出我的諷刺一樣，和我說開庭時的場景。

非公開時開庭審判，一共不到二十人，律師就占了一半。兩方群槍舌劍幾番爭論後，最後一審結果當庭宣判。

姓李的那個，被指認為主犯的是死刑。劉成這個從犯，以及另一個，因為此事社會影響惡劣，同樣死刑！

“……判決一下現場被告原告家屬全都哭了，大概只有我在笑，因為只有我有所得到而沒有損失……”

劉安看上去很開心，表情幾近瘋狂，可眼底深處卻掛著滄桑和崩潰。我擡起左手擋在他眼前，拒絕再看。

這樣的劉安，我不認識。

劉安因我的舉動停止長篇大論，我們就保持這樣的姿勢僵在這裏。

直到門被打開，我和劉安才各自動了一下。

是趙楓。

劉小妹依舊排斥不見他，他怕沒人陪著劉小妹會出事，所以特意來叫劉安。

劉安帶著我一起過去。

在我面前會吐露心聲露出真面目的劉安，來到劉小妹面前變成那個千依百順的好哥哥。

兄妹兩個先是聊了些小時候的事。

他們的小時候不是農活就是打罵，聊著聊著，劉安帶著劉小妹一起暢想以後。

“……小妹，等你的病好了，哥就送你回學校繼續念書。”

“她會讓嗎？”

“沒有她，哥說了算，你喜歡學哪個專業就學哪個專業。你不是想開花店？可以邊讀書邊開，咱們要掙錢啊。”

劉小妹噗嗤一聲笑出來，“……等我好了，你和嫂子是不是要給我添個小侄兒？”

劉安手向後摸，握住我的，“嗯，天天跟在你身後喊姑姑……”

我想把手抽出來，劉安卻死死攥住。他又說了很多，說一大家子出去玩，說讓劉小妹教我們的孩子念功課。說等小妹成家，就安在我們對門，相互之間有照應，還可以彼此蹭飯……

小妹邊聽邊咯咯笑，笑著笑著向後一倚，躺在我懷裏不動了。她眨眨眼看著天花板，眼睛裏突然迸出淚，“哥，嫂子，以後真好啊。”

我給她擦下去，“所以你要快點好……以後，你有了小孩我幫你帶。”

劉小妹緩緩點頭，含著淚笑了，“哥……我想見見趙楓。”

“好。”

劉安答應，帶我出去。

趙楓聽到劉小妹肯見他，神色十分激動。怕劉小妹突然再受刺激，他一個勁的叮囑我和劉安，“姐，姐夫，你們別走，一定別走……”

於是隔著門縫，我和劉安見證了這對苦鴛鴦含情脈脈對視一會兒，笑著相擁在一起。

在兩人擁吻時，我含笑把門縫關嚴，給他們絕對隱私的空間。

劉安欣慰一笑，帶我下樓，說去吃飯。走到住院部外，和我道，“小喬，一直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你不要在小妹的面前提孩子。”

我點頭，“我知道她受刺激很大，不過以後還會有的。”

“不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劉安擡頭看向不知名的遠處，“小妹流產後沒幾天突發性大出血……很難再生育。從那時起，她神思開始恍惚……我當時不知道她是為了通風報信受了那麽多苦，氣急時還打過她，覺得她不懂事……”

我膛目結舌，“你……”

“她裝的太好了，讓我一直以為小妹的事和她一點關系沒有，這麽多年她再怎麽拿捏我，也沒有對小妹太過分。”

“那是因為她在用小妹控制你！”

“對，就是這樣。”劉安回頭看我，眼圈微紅，“只要她不傷害我在乎的，怎麽對我我都認。”

我看著劉安磨兩下牙，轉身就走。

他以為他把一切都扛起來了，就可以粉飾一切天下太平了？

錯！他這樣只會讓高大麗扒皮剔骨喝血吃肉！

我和劉安簡單吃了些，又打包粥和包子上去給劉小妹趙楓吃。走到一半，遇到春風滿面的趙楓。劉安把粥遞過去，他說小妹不吃，小妹指名要吃醬肉包。

“醫院這的不好吃，我去給她買吉大爺家的，離著不遠打車來回二十分鐘夠了。”趙楓邊走邊對我和劉安揚手，“姐夫，我先去了。”

幾步跑到路邊，攔車走了。

我還是不能多走動，劉安先送我回八樓，然後去了六樓看劉小妹。過了十幾分鐘，劉安過來和我說，劉小妹不在房間，護士說她進了廁所。

劉安在外面等了近十分鐘，叫了幾聲都沒有回應。

“護士站沒人。”劉安道，“你去看看？”

“小妹房裏不是有廁所？怎麽會去外面上廁所？”

“不清楚。”

我連忙和劉安去六樓，可我把兩個公用衛生間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劉小妹。

這下我們都慌了，叫來護士醫生滿六樓的找。劉小妹剛好轉，趙楓也只留開了一小下，劉小妹人去哪裏了？

因為第一懷疑高大麗母女兩人，護士長首先去那裏看。只是高大麗和劉大妹都被綁著，哪能出來作惡？

排除完最可能在的地方，醫院裏所有能動員的人全都動員了起來。

我和劉安夾在人群裏四處奔跑，把覺得劉小妹能去的地方全都打遍了！

半個小時後，趙楓回來。一聽劉小妹不見了，臉當時就嚇青……

晚十點，晚十二點，淩晨二點……

直到太陽升，依舊沒有劉小妹的身影，趙楓坐在保安室裏盯了一夜，把住院樓門下以及醫院門口處的監控翻看了四五遍，根本沒有看到劉小妹出樓的記錄，就更不要說出醫院了！

早上八點，我坐在劉小妹空蕩蕩的病房裏發呆，劉安和趙楓依舊在找，一個以一己之力繼續翻醫院的一草一木，一個說要和熟悉的領導申請一下，看能不能借調來一只警犬……

早班護士進來勸慰我，“回去休息下吧，你這傷口剛折線，別再抻到了。回你病房，讓醫生給你看看……”

我傷口是痛的發木，於是捂著小腹，在護士的虛攙下起身往外走。

不管昨晚丟了誰，到了早上醫院還是正常運行的。護士一個病房一個病房的送體溫表，量血壓。

那小護士走到高大麗房門前一站，往開擰門。

門把一轉，她咦了聲，“怎麽打不開？不會是從裏面鎖上了吧？”

“怎麽可能？”我身邊的護士道，“裏面的人都綁著呢，就留一只手按鈴，怎麽反鎖？”

可門就是打不開，情急之下那小護士用肩膀使勁一撞，門一下子就被撞開了。

一股血腥味帶著騷臭迎面撲來，熏的我差點栽倒在地。

撞進去的小護士一聲慘叫，“啊！殺人了！”

我扶著門口看進去，頭皮酥的一下就麻了……

高大麗穿著束縛衣躺在病床上，嘴死死堵住，已經毫無生氣。胳膊上紮著滯留針，一看就是胡亂接上去的廢棄點滴管，一直垂到病床下。那裏，放著一只盛滿鮮血的臉盆，不，血已經從盆裏溢出來流了一地。

就在我看時，一滴血以極慢極慢的速度從點滴管裏滑落，掉在盤裏發出輕微的一聲——咚。

病床左側，被綁著左手困在椅子上，同樣被堵住嘴的劉大妹用力掙紮。她雙眼瘋狂亂轉，想從椅子上晃下去，可雙腿還架在加護床上，根本動彈不得，米白色的牛仔褲上，全是屎尿。

高大麗病床右邊，穿著一身白裙的劉小妹迎著晨陽而坐。她輕輕翻動手裏的書頁，拿起一側的杯子輕抿一口水潤潤喉嚨，聲如泉水的：“……白雪公主嫁給王子後，過著安逸的生活。可她並不開心，她怎能忘記繼母要吃她的心，讓她吃毒蘋果，甚至要用腰帶勒死她的種種惡行？所以她把惡毒的繼母抓來，用繼母曾經對付自己的方法對付她……只可惜，繼母只吃了一只毒蘋果就死了。就這樣吧……故事就到這裏。”

劉小妹緩緩合上童話書，恬靜一笑，“有一種原諒，我只接受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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